祝颜岚

【吞海】白玫瑰赠以满天星

　　“嗯，是有点感冒了，这都被你听出来了……嗐，我哪知道津海秋天这么冷啊。领导没事儿，他天天健身抵抗力比我好得多。我这几天也琢磨着，等身体恢复完全之后让他给我当私教，哈哈，对就是这个意思，近水楼台先得月……”

　　十月中旬，一场大雨过后津海秋意越发浓，风吹过卷集泛黄树叶，连带地面沙砾尘土在马路边的人行道上打着旋儿，擦着吴雩的圆头制式皮鞋边飘飞至远处。吴雩低头盯着落叶远去的放下看了会儿，少顷觉得露出来的手有点冷，便把手机换到另一边，一只手藏进了黑色外套的兜里。事实证明听领导的话准没错，早上非嘴硬说外面太阳那么大一定不是个冷天，穿件薄衬衫，趁其不备就噔噔噔往外跑。结果刚下楼阵风扑面而来，干冷强劲甚至刮得耳朵有点疼。步重华紧随其后下了楼，觑着小吴同志冻得下意识搓手，直接把提前准备好了的外套兜头给人罩上。

　　结果提前下来吹了那么一会儿风，也还是感冒了——果然津海天气教你做人，吴雩暗想，一面跟电话那头的江停说着话，一面在衣兜里随意地捏了捏，出乎意料地摸到了什么东西，原来是步重华在衣服的暗袋里给放了几颗软糖。吴雩把糖握在手里，声音中含着笑意又道：

　　“你跟哥也注意身体别生病了，等休年假的时候去建宁看你们。”

　　两人简单做了个口头约定便各自挂了电话。吴雩站在距离南城分局近对过的街头张望，终于找到了昨天经侦曹副队推荐的那家“健身餐做得不错”的餐厅——领导还在从四里河赶回来的路上，吴雩想着提前买好以便他回来就能吃。一直以来步重华照顾他的口味，餐食大多重油多糖，纵然步支队从没觉得这是多大的牺牲，小吴同志却着实心疼起爱人因为陪吃陪喝岌岌可危的六块腹肌。

　　推门见着店里一片冷清也是情理之中，毕竟稍微用心做过开店选址和客流量统计的商家，也不会选择在这么一个公\ji|an\*法及事\*业*\单*\位扎堆的地角开店。

　　不过也正因如此，店员一个个闲出了花儿，非常耐心体贴地给对健身餐不甚了解的小吴同志做推荐，个中比例，调配吴雩听得也不是很明白，最终一狠心直接选了个最贵的套餐，又给自己点了份基础餐打包带走，出门时正好又迎面遇到了老曹，吴雩本想着打个招呼就走，谁曾想曹副队非常热情地说道：

　　“我随便买点饭，你等我一会儿，咱俩一块儿回局里。”

　　行吧，沾沾人形锦鲤曹副队的喜气也挺好。

　　等到两人出门时，店员们刚刚把布置好的黑板搬出去。曹副队没马上走，一直等人挪腾好了，站在前面眯着眼细细读内容：

　　“葡萄酒情人节：醇美爱情，相伴一生。凡在‘唯一’花店订购999红玫瑰花束，即可到本店参与抽奖，还有机会赢取价值388元的红酒一瓶，机会有限，先到先得！”

　　老曹念完摸着下巴，给吴雩做分析：“这两家肯定都是一个人开的，你再看这个优惠力度，要么是红玫瑰成本低太赚钱，要么就是店主不讲究，拿着餐酒当好酒送，我觉着基本上两样都占了，你说是吧，吴儿？”

　　“啊？对，肯定是。”吴雩附和着应答，其实他没注意曹副队说了什么，只是一直凝视着黑板上那粉红的幼圆体“葡萄酒情人节”几个大字。

　　“今天也是情人节？”

　　“嗐，除了二月十四，要想过情人节，基本上每个月都有，情侣们少不了跟着店家促销酬宾花些冤枉钱，不过你也没对象，也不用操心这个，”老曹说着伸手拍了拍吴雩后背：“还是说你想要那红酒？想要的话老哥可以发挥一下我这逆天的欧气帮你赢一瓶！”

　　“不是，我就看看。”吴雩笑着摇了摇头拒绝了锦鲤的好意，随后跟着老曹往局里走。回去的路上却还在思考着，下班回去的时候，要不要偷偷买束花给他个惊喜？不要颜色鲜艳的，那种小小的，简单素净的一束就挺好。

　　他心中暗暗做了决定，唇上也不自觉带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来。

　　回去时看见桌上放着一只天蓝色的电热宝，便知道是领导回来了，吴雩没坐下，把自己的饭放在桌上，又拎起给步重华买的午饭直接去了他办公室。推门时领导刚好在脱外套，听见声音回头见是吴雩，便笑着问道：“刚才去哪儿了，电热宝早上忘记给你，放桌上了。”

　　吴雩扬了扬手中的袋子，语气轻快道：“谢谢老板，我去给你买饭了，无油减脂健身餐，请领导慢用。”

　　步重华把外套搭在衣架上，转身接过袋子，借着这个动作飞快低头在他额头上吻了吻，动作轻柔而不刻意，就像是低头不经意间擦过了他的发顶。吴雩一惊，迅速往虚掩的办公室门外看了眼，还好此时无人经过，随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般的握住领导的手，在手心不轻不重挠了两下马上分开，仰头笑着说：“你赶紧吃饭吧，我回去了。”

　　“行，”步重华琥珀色眸子在正午阳光下更显出一种柔和而稀罕的好看：“晚上想吃什么？”

　　吴雩眯起眼睛凝视他，舌\尖在微抿的唇缝间勾了一个来回，少顷轻声吐出一个字：

　　“你。”

　　说完缓缓把手背在身后，在和领导含笑的对视中倒退着出了办公室。

　　一下午难得安然度过，临下班前吴雩给领导发了个短信说要他先去车里等一会儿，自己去楼下买个烟。以防领导不准，小吴同志只待下班时间一到便站起来，把手机揣进裤兜里直直朝着电梯口走去。

　　城市的夜晚从来不乏灯光和人群，绿灯亮起时吴雩在男女老少中穿过人行横道，怀着莫名开始雀跃的心推开了花店的门，店门口迎宾娃娃发出悦耳的“欢迎光临”，有面容姣好的店员笑容可掬地迎上来：“先生您好，给爱人买花吧。”

　　“嗯，”吴雩微微点了点头，目光落在满室颜色形态各异的花上，少顷锁定了门口摆着的一桶满天星，眸中光芒闪动，伸手向下一指：“给我包一束那个吧。”

　　他还记得早年江停曾经收过不少女同学送的花，其中就有这么一束满天星，因为它在众多颜色鲜艳的花里实在不怎么起眼，却反而令他印象深刻，后来还特地去查了满天星的花语：

　　我爱你，胜过爱自己。

　　拿着花走出店里又是扑面一股寒意，有风吹来时，吴雩下意识伸手掩在花束上，站在路边看着马路对面红灯数字逐秒倒退，手里握着花，心底却变得一片宁静从容，就像看见心中情感终有实物寄托，能够一点一滴，一分一毫地递送出去，把自己的真心慢慢地，虔诚地捧给所爱之人看。

　　等到绿灯再次亮起时，他迈开步子正欲向前走，忽然之见马路另一边迎面走来一个人，185往上的个子在行色匆匆的人群中格外显眼，身姿挺拔，步伐稳健，手握一束鲜花，正含笑看着自己，仿佛周遭景物都化为虚影飞掠而去。

　　有那么一刻，他觉得这个人真真宛如神\*祗，令一切黯然失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