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舟渡】一幕朝夕

4.9K+治愈向,时间在骆队发现地下室的秘密后

私设致歉


 

 

  “阳光这样好。”



  

  仲秋时分燕城并不十分冷,可秋风乍起,骤然吹干一身热汗的滋味不好受,街道上走过细脚伶仃的老人没留神,也让它吹落了系在脖子上的丝巾。老人拖着个生锈的手拉车要去追,奈何风益发大,丝巾如片云随风吹卷着远去,因之更加急切,两只风烛残年的轱辘发出阵阵不堪重负的“吱哑”声。

  


  幸而她刚走出没几步,就有一位穿浅蓝色风衣,长发及肩的青年迈着两条长腿自侧方追上去,拾起那丝巾并轻轻拍掉上面沾着的尘土和碎叶,随后才笑着迎上去,双手送还给老人,并称赞道:“您的丝巾真美。”

  

  费渡的嘴甜仿佛是天生的,每句赞美都如同发自肺腑真情流露,令听者无不欢欣,即便年逾七旬的老人也不例外。老人道了谢,又被热心市民费总目送着消失在了市局门前的拐弯处——是的,这个过程中费总其实只是在默默思考一个问题:他一个编外人员,大好的周末为什么要听骆闻舟的回来加班?

  

  须知大约四十分钟前他还坐在预备开往郊外的车上,旁边是穿着丝绒夹克,带着紫色墨镜的张东来。这人估计生下来的目的就是变着法找乐子,前几天圈子里不知道谁先起的头流行起了钓鱼,其他人唯恐追不上风潮,忙不迭参与其中。张东来觉得颇有一番野趣,惦记着费渡那天刚好在市局,逮着周末说什么也要去费总公寓把人拉过来:

  

  “仲秋适合夜钓,那养殖区里鲫鱼特别肥!光钓鱼没意思,这不我又额外叫了几个小模特,你只管带着你几瓶好酒,我保证给你个与众不同的……”

  

  张东来坐车里兴致勃勃说着,然而他话音未落就被费渡手机铃声打断,费渡看了看手机屏幕,又对他无言一笑,随即接了起来:“喂,宝贝儿,太阳还没落山,你对我的想念就已经升起来了么?”

  

  饶是习惯费总应对漂亮面孔万种套路的张东来乍一听也没忍住,不由自主愣了愣,心说您老这段时间不是忙着吗,什么时候又找的小\\情\\儿?更别提电话对面站在自己办公室,单手撑着费总整洁如新办公桌,且一脑门官司的骆队。听到这一语双关的撩\\\拨,骆闻舟十分牙疼地吐出一口气,语调近乎森寒道:

  

  “费渡,我劝你怎么说的再怎么咽回去,然后自动自觉地滚回来加班。”

  

  “我为什么要回来加班?”费渡这样问着,却已经推开车门走下去,唇角挂着似有还无的笑容。站在公寓楼下的路灯旁边,抽出车钥匙,“哔”一声开了自己停在楼下的车。

  

  骆闻舟非常简短且理直气壮地回了一个字:“忙。”说完便毫无留恋地挂了电话。

  

  费渡毫不生气,在电话挂断的嘟声里悠悠道:“别是两天没见想我了吧,师兄。”

  

  他将手机重新放回风衣兜里,知道身后张东来着急走,正透过后视镜寸步不移注视他,旋即扬手缓缓扬了扬。后者眼看着费渡回到自己停放在楼下的车上,一时没反应过来,知道那人坐骑喷着车尾气不紧不慢远去,才恍然回过神来,降下车窗气急败坏对着空气大喊:“费渡,费爷!你不是我爸爸,你是我祖宗!”

  

  ——喊完了也只能没着没落犹如冷宫妃嫔般,眼含幽怨地看着费总飘然远去。

  

  可是当费渡此刻真正走进市局,人人行色匆匆自他身边擦过,却倏而咂摸出一点喜剧色彩。仿佛常年扮演纨绔子弟的资深演员一不小心串戏串到了任劳任怨、本本分分的上班族身上。他把这点听话完全归结于数天前那晚热面条,尽管这面条已经无形中领了无数次赏。包括十次没回嘴,五次带早饭,三次帮小忙。

  

  费渡两指托起眼镜框向上推了推,默默地客观回味了一下那碗面的味道。

  

  还可以,比之私厨做的稍微欠点火候,不过和材料欠缺也有关系……

  

  但是如果有机会,还是想再吃一次。

  


  他这样想着,莫名地陷入了之前那段回忆里,那天自己坐在母亲房中鸟笼藤椅上正在想什么呢,无数画面新旧夹杂自脑中飞掠而过。他甚至没注意身后有人叫自己,直至肩膀被人不轻不重拍了下,才豁然发现骆闻舟正站在自己身旁,眉间微微皱起,颇为关切地看向自己:“想什么呢,脸色也不好看。”

  


  他看着费渡,伸手似乎打算托起他下巴仔细端详,又好像想以手背试探他额头温度。然而最终却什么也没做,只是把刚抽出外套的手重新放回兜里。

  

  费渡将他一系列动作尽收眼底,却什么也没说,只是抚上骆闻舟小臂,用指尖不着痕迹在骆队胳膊上划了个来回,外人看就好像朋友间亲昵的捏了把,随后便放开,桃花眼中已经盛满了笑意,声音极轻开口道:“我在有你的地方,当然是想你啊。”

  

  “……”可怜的骆队感觉自己被案情折腾得一团乱麻的脑子更乱了,一抬手拽着费总往楼上快步走去:“做个人吧费渡,市局不是法\\外之地,乱勾人要负责任。”

  

  随后他把费总推给了视侦,让他和郎大眼帮忙一帧一帧重看监控录像,观察疑点。这比起到处求人四处走访,乃至法医室拍照,已经是非常轻松且简单的工作了。

  

  实际上骆闻舟本来的目的也不是让他赶过来干活。

  

  他只是想给费渡叫来看一眼,确定他的健康状况,确定这人全须全尾甚至还有精力调情之后,随便找个由头让他老老实实呆在局里,午间再给他拉回家做顿饭,看他吃完了再给送回家。

  


  他承认那扇沉重地下室门后成排的药物,繁复的电椅,幽暗令人窒息的环境和隐约血腥味都让他久久无法忘怀,连同费渡的低血糖一起深植在记忆深处逡巡不去,零星几度午夜梦回时仿佛总能在黑暗中听见那首《youraisemeup》。这担心在心底生根发芽,以至于到了非看他一眼不足以消解担忧的程度。

  

  他甚至特地选了个毫不暧昧的时间段。

  


  而此时费渡和郎乔并排坐在电脑前听话且认真地一段段回放监控,费渡看了半晌,状似不经意间小声问道:“你们今天是不是很忙?”

  

  郎乔一口吞下费总方才让人送来的小蛋糕,一边美滋滋回味一边含糊不清回答说:“前几天才算忙,今天还好,老大说中午可以按时下班,下午休息俩小时再回来。”

  

  费渡闻言一顿,半晌点了点头,又把曲奇盒子推到长公主面前,笑着说:“你们最近也真是辛苦,多吃点。”

  

  辛苦的朗大眼有人投喂零食,辛苦的骆队奔忙了一上午没人管,他楼上楼下跑了三四趟又去了一回检\\察\\院,寄希望于上午把该办的事情基本办完。功夫不负有心人,待到手机显示十二点整,骆队终于满头热汗,重新出现在刑侦队大办公室门外。

  

  下班人群路过跟他打招呼,骆闻舟回应着,心想要是提前告诉费渡一声就好了,这时候八成已经离开。这时郎乔和肖海洋从里面出来,骆闻舟眼前一亮,揪过长公主开口就问道:“费渡呢?”

  

  郎乔眨了眨眼,脑子里有百千个念头一拥而上,然而她一个也不敢说,生怕父皇恼羞成怒抓他去和亲。只是伸手虚虚向后一指:“在你……们办公室。”

  

  骆闻舟一愣,随后挥手让他俩赶紧去吃饭,随后径自往办公室去了。

  


  办公室门照常大开着,费渡显然工作完回来一直没坐下,只背对他站在百叶窗前,低着头不知道摆弄什么。骆闻舟走到他身旁低头一看,才发现费总正在剥一块外包装非常老旧的奶糖。费渡听见脚步声,偏头见是他回来了,便笑着把那块剥好的奶糖递上去:“你回来得真早,我以为至少要等到一点。”

  


  费渡的笑容仍然挂在脸上,虽然它比往常都浅一些,却非常真实而毫不模式化,也不掺杂半分引诱和哄骗,故而显出无法言喻的珍贵和好看。

  

  骆闻舟看着他,喉结上下滚动:“嗯,有点事没办完挪到下午了。”

  

  费渡点点头,思量道:“为了犒赏辛苦的人民ji|ng\\察,中午我请客吧,请你吃点好吃的。”

  

  “请什么请,天天在外面吃饭那些人有身体好的么?就算现在好,七老八十三高照样找上门来,哦对,还有高niao酸,四高。”

  

  “……”大票无辜的人被波及,费总无声地在心里说了声抱歉。随即又听骆队开腔:“自制的鲫鱼汤,汆丸子,炒牛肉……将就吃吧。”

  

  费渡想说什么失去的鲫鱼原来在这等着,结果骆大爷以为他要拒绝,拧眉不由分说把人带出了办公室:“不吃不行,还有今天我车限号,开你的,做饭的人不开\\\che,这是规矩。”

  

  得了,继“做饭的人不洗碗”之后,费总又跟着骆队学了条规矩。

  

  骆闻舟走在前面把费渡剥的糖塞进嘴里,又把糖纸握在手心塞进外套兜里。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,全然没注意费渡走在后方含笑的眼神,反而回头催促:“快点儿,吃饭不着急,思想有问题。”

  


  结果到楼下也还是骆闻舟开\\che,他抄近道没花多长时间开到家附近的菜市场,让费总在车上等着,少顷拿着新鲜蔬菜和牛肉光速回来,边转动方向盘便絮叨着:“鲫鱼是我爸昨晚让人送过来的,我早上处理好还新鲜着。你把这条路记熟了,下次就换你来开。”

  

  两句话不知道哪句是重点,费渡视线停在手机屏幕前片刻,随后点了点头,在红绿灯间歇把手移向骆闻舟大\\\腿,没等骆队反应过来又收了回去:“知道了,骆队。”

  


  “……”骆闻舟太阳穴青筋欢跃,直觉要不是绿灯亮起,他说不定会把这货掀下去。“百般忍耐”回了家,又被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门口伺机发射的骆一锅同志撞了腿。锅总起初大抵是冲着头去的,但忽略了自己可观的体重,导致只堪堪撞到了膝盖以下。然而它在骆闻舟腿上没挂满两秒,向上看瞥见费渡那张陌生而熟悉的脸,对视时先是瞪大眼睛,不动神色往下挪了挪,及至着陆至骆队脚边,嗖一声躲进了玄关柜门后,只露出半拉圆脑袋向外瞅。

  


  骆闻舟一面拿了双拖鞋放在费渡身前,一面嫌弃地啧了声:“死猫出去别说姓骆,您老在我跟前那蛮横劲儿呢?真替你丢人。”

  

  费渡跟在他身后进门,低头看了骆一锅两眼,虽然还是不习惯直接触摸小动物,但仍然没忘了给它倒些猫粮再开个猫罐头。怂猫骆一锅观察费渡动作,没马上过去,直到他听见骆闻舟在厨房不甘寂寞的召唤转身远离,才甩着尾巴慢慢踱过去,埋头享用自己的餐点。

  


  费渡能帮忙的范围十分有限,确切而言,是骆闻舟并不想需要他帮什么实质的忙。除却把蔬菜洗干净,把开水烫过的西红柿开十字刀剥掉外皮,为了祛除辣味,连尖椒的筋都是骆闻舟亲自去的,因为他担心费总那金贵的手和眼睛被辣椒素呛到。煎鱼的时候试图让费总帮忙切个土豆——切菜总是会的,一片片土豆薄厚均匀如同艺术品,但速度着实堪忧,骆闻舟甚至确信如果扔给费渡一把标尺,他甚至会挨片测量,再刨除次品。

  


  最后他妥协了,回归最初的想法,让费渡在他身边待着。

  


  安静待着的时候是不需要面具的,气质与个性会从内心深处缓缓上浮,透过数重面具隐隐显露端倪。能说出口的孤独尚且有宣泄缓冲的余地,然而此刻费渡无言地站在骆闻舟身后,他就仿佛短暂踏足对方的世界,总觉得自己仿佛置身空无一人的旷野,风一吹远处草叶伏动,阔大而寂静。


  

  骆闻舟无声地叹了口气,然而正当他打算说什么,费渡已经不动声色地凑近了,几乎贴上他的后背。骆闻舟几乎能感觉到他的体温,连带那股若有若无的木香萦绕鼻息。下一刻费渡一手已经抚上骆闻舟腰侧,低着头几乎吻上他后颈:“骆队,你带我回家,给我做了这些菜,我吃完就走说不过去吧。”

  


  那尾音刻意拉长了,和吹入衣领中的热气一样让骆闻舟心里无端窜起暗火。他握着铲柄的手握紧,终于忍无可忍般关了火,把锅铲往冒着热气的锅里一扔,旋即扣着费渡那只手将他豁然抵在灶台边,一只手按在边沿将人禁\\锢在拐角的狭小空间里,他倾身几欲贴上对方双唇,克制着以噬咬力度吻下去的念头,压抑着低声道:

  

  “我真应该让你切辣椒,沾手了揉眼了难受半天,下回就该长记性了。说了别以为我不敢这么做,同一句话别让我重复第二遍。”

  


  两个人近距离贴着,骆闻舟急促不均匀的呼吸扑在费渡面庞,令他绝佳口才竟有一瞬间趋于丧失,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,似乎仍在考虑一个人不求回报是否意味着自己真无需回报。正当费总组织好语言打算回一句什么的时候,厨房外适时传来一声猫叫。

  

  骆闻舟:“……”

  

  随后他眼不见心不烦地把费渡和骆一锅都请了出去,自己炒完了最后一盘炒牛肉。

  


  也许是经历了厨房这一段小插曲,整个吃饭的过程分外和谐。骆闻舟拿公筷给费渡夹了菜,一边扒饭一边监视他荤素搭配情况,确保每道菜的动筷频率都差不多,半天终于又忍不住开口道:“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低血糖么,挑食的人就没几个身体好的。看看朗大眼,给什么吃什么,香菜包子也能吃得香喷喷,孩子长得虎头虎脑的,这不是挺好的么?你得多吃点,听见没?”

  


  费渡笑了笑,轻声应道:“嗯。”

  

  饭后骆闻舟再没让费渡跟来厨房重地,只让他去客厅坐着看电视。费渡乐得清闲,从善如流地重新坐到了客厅沙发上。

  


  秋日午后,阳光透过落地窗斜照而下,刚好落在客厅里一人一猫身上。费渡并没有依言打开电视,而是就这么倚着沙发靠背坐下,静静听着厨房内洗涮碗碟和放置厨具的背景音。阳光温馨和暖地照着周身,少顷久违的浓沉睡意袭来,费渡只觉得眼前视线趋于模糊,不知不觉间缓缓睡去。

  

  骆闻舟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,而在费渡脚边,骆一锅也把自己蜷成一团,窝在阳光下睡得正香。

  


  他就这样站在原地看了良久,随后走过去展开毛毯,轻而又轻地搭在费渡腿上:

  

  “睡吧,阳光这样好。”

  

  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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